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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五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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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五章

天剛蒙蒙亮,許懷星眼皮動了兩下,很快睜開,她躡手躡腳下床,打算繞過床下的馮聽白,腳剛踩到他褥子上,就被拉住腳踝。

手掌很燙,燙得許懷星根本不敢再動彈,低頭去看馮聽白,發現對方連眼睛都沒睜。

“松開。”許懷星說。

“幹嘛去?”馮聽白聲音略啞,鼻音有點兒重,帶著慵懶倦意。

“回房。”

馮聽白咻地松開手,但許懷星腳踝處還是發燙,接著像逃似的從馮聽白房間跑出來,靠著墻壁喘了幾口氣,地面上有攤水,許懷星沒多想靜了會兒直接下樓。

她走得很快,像是快要跑起來,許家人醒得早,家裏傭人來的也早,她要趕在大家開始上樓前回到自己的房間。

但墨菲定律是準的,許懷星剛從四樓下來,迎面便撞上照顧許爺爺的陳阿姨。

陳阿姨看看現在的時間,早上五點十分左右,又看看許懷星:“星星這是幹嘛去了呀?”

“剛起來想去樓頂看看,結果發現樓頂被鎖了。”許懷星邊說邊往下走,看起來淡定又自然。

陳阿姨也沒多想,只解釋說:“樓頂你爺爺怕家裏人想不開上去,就直接給上了鎖。”

許懷星點點頭,兩人錯身而過,陳阿姨往上走的時候還眼神覆雜地回過頭看她,但許懷星滿心都是怕被發現,一門心思往自己房間跑,壓根沒管旁人變化。

昨晚走得時候門沒鎖,她把門推開,結果直接楞在原地。

床上、衣櫃裏、書桌上,全部煩得亂糟糟,衣服扔到床上地上,床鋪也被翻了個個,褥子耷拉著,書桌上的書橫七豎八躺著,整個房間像是遭了賊,許懷星瞳孔瞬間放大,她忙不疊跑到床邊,探身進去,擡手從床架中間拿出鐵盒。

出來後靠著床鋪打開鐵盒,直到看著裏面安靜地躺著三張紙條才放下心來。

但也只是放心一瞬,她又拿著鐵盒爬起來匆忙跑上五樓,在四樓遇到正在收拾的陳阿姨也沒打招呼,直到站在馮聽白門前,許懷星才算是稍微安心些,她開始敲門,聲音不算小,馮聽白皺眉從地上爬起來,走到門口來拉開門。

他的氣壓很低,看起來心情很差,但是許懷星是誰啊,她根本不在乎,直接撞進馮聽白眼睛裏開口就說:“我的臥室被翻了。”

馮聽白困意未消,他打了個哈欠靠著門框拖著調子開口:“你怕她沒走會來找我,所以匆匆忙忙趕上來,你在擔心我。”

明明聲音發啞,許懷星楞是從裏面聽出絲毫不掩飾的愉快。

她剛剛也沒想那麽多,看到自己房間被翻,想到沒給馮聽白鎖門,就直接沖了上來。

眨巴著無辜的大眼睛看著馮聽白,只看到他眼裏倦意帶著困意。

許懷星今年二十五歲,沒那麽幼稚,但也絕對沒多市儈,在成長的道路上她把路走偏了,或者說她就是要‘偏’著走,在柬埔寨那邊即便是找了個小地方呆著,但也有人,有人的地方就有社會,就需要蒙住自己去進行成年人的社交,但許懷星這三年能躲就躲,能避開就避開。

即便實在避不開了,她也會在酒局上說:“願大家不忘來路,不把站在岔路口的小小少年小小少女弄丟。”

她甚至比上學那些年還要直接,不喜歡的直接拒絕,喜歡的...後來她再也沒有喜歡過什麽,對一切都淡,淡到周圍人都覺得許懷星快要立地成佛。

“你下不下樓看監控?”許懷星躲開馮聽白的目光,自顧自在那裏說:“你不下樓我先下去了。”

“我也去,”馮聽白抹了把臉:“等我下。”

他回房拿過鑰匙,出來把門鎖好才跟著許懷星下樓。

許懷星一路眼神迷茫,等回過神已經坐在監控器前,監控室在一樓最左邊的房間,屋裏空間不大,放著三大臺監控屏幕,屏幕下方是調控臺,馮聽白找到五樓的監控器,把時間調回淩晨三點。

屏幕裏是長長的走廊,微弱的光芒簌簌跳動,一個人從走廊盡頭的窗臺爬進來,佝僂著背顫抖著挨個門敲,她根本不知道哪間房裏面住了人,哪間沒住,在馮聽白回話前,她原本是想繼續敲後面的,馮聽白回話後,她先是轉過身走向樓梯,很快,又在樓梯口脫下鞋子,貼在地面上手腳並用地爬到他門口,耳朵緊緊貼住門。

光是這個畫面已經激得許懷星後背冒冷汗,馮聽白也有點後怕,直接靠進椅子裏,嘴唇動了動:“幸好。”

聲音不大,但許懷星聽到了,拿開放在鼠標上的手回過頭來問他:“幸好什麽?”

馮聽白盯了她一會兒,慢慢搖頭:“沒什麽。”

與此同時他在心裏對自己說——‘幸好昨晚沒讓你走。’那女人看起來神志不清,不知道會做出什麽來,馮聽白經不住許懷星發生任何意外。

當天上午,他從上海那邊緊急調動一支安保隊過來,全部是他們公司安保部門的人員,由國內外退伍兵組成,在許家周圍隱蔽。

馮聽白下達的指令是,看到陌生人先拍下來發給他,再由馮聽白決定是否放行。

馮奕不久前回國,回來之後在上海住下,他聯系了不少物證鑒定專家,又咨詢了許多法律顧問,最後得到的答案都是,陳年沒留過底子的案子幾乎沒法重新查,這些人甚至勸他放下,就當已知的事實是事實。

怎麽可能?

他怎麽可能放下。

上海沒辦法,他直接打了個飛滴直奔鎮遠,在機場下飛機後跟著大貨車走了半天的山路,最後終於到達鎮遠,到了以後才通知馮聽白。

他在鎮裏找了家酒吧、客棧一體的地方住下,這地方位置和名字都不錯,位置在古鎮正中心,名字叫‘拾光’,店主說那是‘恰逢年少遇到光,經年錯過而後拾起’。

挺有寓意的,挺適合他的,但他的光再也撿不起來了。

傍晚時分,馮聽白開車帶許懷星趕過來,此時馮奕的房門四敞大開,他人站在窗前背對門,馮聽白看著他的背影,不知道為什麽,覺得這人和他認識的不一樣了。

很小的時候,馮聽白覺得他這位大哥高高在上,只能仰望,現在仰望的人正背對他,脊背透著不符年齡的滄桑,馮奕他把秋初硬生生染成了冬末。

“大哥。”馮聽白叫他。

馮奕聽到了,但他沒回頭,只輕輕地嗯了聲,聲音倒是沒怎麽變,甚至可以說一如當年那般充滿活力。

“你開著門是怕賊撬不開麽?”說完,馮聽白順手把門拉上。

馮奕沒接話,回到上海心裏沒這麽多情緒,可回到鎮遠,他的情緒開始翻滾,翻滾到幾乎像掀天海浪就要把他淹沒。

‘拾光’對過是‘夏至’,許箏當年最常去的酒吧,馮奕不喜歡那些地方,就在門口青石板鋪就而成的臺階上抱著書等她,經常等著等著靠著門睡一覺,等再醒的時候,許箏已經站他面前笑了,不知道她站了多久,只知道她笑得真好看,眼睛裏有星光。

回憶像把鈍刀,在心口窩反覆橫切。

真的疼,也真的沒辦法。

許懷星始終沒說話盯著他的背看,她和許家其他人不一樣,許家人嘴上恨馮奕,心裏也恨,但是她只是嘴上恨,她知道許箏多喜歡這個人,所以她心裏也跟著恨不起來。

像是感覺到有人看他,馮奕突然轉過身,在看到許懷星的剎那,眼裏的期待化為烏有,他勾勾唇:“還以為你們長得像,沒想到半點不像。”

她們倆半點都不像,從五官到性格都不像,許箏長得是眼尾上挑的丹鳳眼,許懷星長得是眼角下壓的桃花眼,再說性格,許箏是真的喜歡熱鬧,但許懷星是因為孤獨,從骨子裏散出來的孤獨,才去湊熱鬧。

這倆人,不一樣的。

馮聽白低頭就看到許懷星耷拉著眼皮,神情低落,他也不知道怎麽想的,張嘴就說:“她做自己就夠了,用不著像別人。”

這話夠嗆人,但馮奕沒覺得有什麽,反而仔仔細細觀察起了兩個人,過了會兒了然地笑了笑:“不是我說,你這跟我當初的事兒還真沒關系,自己不行怪不得別人。”

許懷星不知道馮聽白有段時間心裏別就,又不知道跟誰撒這個氣,一股腦的把氣都撒給馮奕了,那段時間每次喝多跟他說得最多的話就是‘不怪你麽,怪你。’

當時馮奕早已千瘡百孔,不在乎自家弟弟再上來捅幾刀,但自家弟弟克制,沒真捅過刀子,只說怪他,不提別的。

“沒不行。”馮聽白嘟囔。

許懷星看著他,硬生生的察覺出這句話裏有絲嬌嗔的意味,她私底下以為,別看馮聽白三十歲的人了,在長輩面前也還是想做個孩子。

有能讓他做孩子的人,其實挺幸運。

他們這個歲數到了,不說撐起家吧,也不能再讓父母擔心,在父母面前拿出的都是自己最成熟的那面,所以還真沒幾個能讓他們做孩子的地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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